2005年春天,在盐城市委宣传部原常务副部长施建石的陪同下,这位德高望重的新闻工作前辈,来到麋鹿保护区采风。在到处充满生机的绿色丛林中,我们的相逢,也许是上苍赐予我的一种机缘吧。
记得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那一年75岁高龄的古平老师,显得精神矍铄,思维敏捷,十分健谈。尽管她十几年前因患胃癌动过一次大手术,胃已切除了三分之二。之后又遭遇和她风雨同舟、患难与共的丈夫去世。身体上和精神上的双重打击,并没有压垮她继续着新闻创作的意志。她丈夫艾煊先生是我省作家协会主席,也是江苏当代文坛泰斗级人物,被敬称为闻名遐迩的“艾江南”。尤其是她丈夫的去世,对古平老师打击甚大。但她坚强地挺了下来,依然把她从事几十年的新闻工作,当作她生命的全部。
古平老师是新华社江苏分社的高级记者,扬州人。全国解放前夕,随大军南下,从此开启了她记者生涯。离休后,她并未辍笔,一直坚持自己所喜爱的事业,完成了她的顶尖作品选集《往事如新》。她说:“许多随笔、杂忆材料,乃是过去采访所得而没用得上的,随便谈谈往事,引发新的感悟,已成为晚年生活中的一大乐趣。”平淡的话语里充满了对事业的执着,也体现了她对社会、对生活、对未来的热爱与期待。
上个世纪60年代,古平老师作为新华社派遣记者,跟随内蒙古“乌兰牧骑”巡回演出队,奔赴井冈山、延安等革命圣地实地采访,足迹遍布了大半个中国。在国家主流媒体上发表了系列报道,在全国影响很大。事后在北京受到了周恩来总理的接见和宴请。
她撰写的报告文学《斯霞和孩子》在《人民日报》刊出后,被总社评为好稿。而在“文革”中却被批判为“宣扬资产阶级童心、母爱的大毒草”,污蔑成“新华社的早春二月”。为此,她被下放到安徽山区劳动,辍笔整整10年。
在古平老师2200多篇深度报道和通讯作品中,对人物的采访写了几乎近半。她动情地说:“拨乱反正之后,广大知识分子从极左的枷锁中解脱出来,摈弃个人含冤受辱那不堪回首的心灵伤痛,他们迸发出前所未有的爱国热情。用加倍刻苦和忘我勤奋的工作精神,全身心地投入到他们被迫中断多年的事业中去。在他们身上有许多闪光的亮点,有人间真、善、美最动人的体现,让我倍受感动。总想尽快地把中国知识分子的豁达胸襟和强烈的社会责任写出来……”
于是,一大批优秀的知识分子,出现在她的笔端。如我国第一位电子学女博士韦钰、中科院院士王颖、著名脑外科专家候金镐、数学奇人朱梧槚、天文学家戴文赛、农民科学家陈永康等等,从她的笔尖下流入到人们的视线里。她说她一辈子就干过记者这一行,心中总有一颗解不开的记者情结。能有机会同许多优秀、杰出的人物打交道,乃人生一大幸事,也是鼓舞自己不断奋斗的一种精神力量。
除此之外,古平老师还在教育、文化、艺术等领域中颂扬了一些颇有影响的“大人物”,讴歌了在改革开放经济建设中所不断涌现出来,各行各业在平凡岗位上作出突出贡献的“小人物”。心甘情愿并乐此不疲地为他们树立新时代前进道路上的标杆。正如紫金山天文台已故台长张钰哲送给她的那帧条幅上写道:“一字之褒荣于华衮,一字之贬严于斧钺。”可见,一个记者手中的笔,有多么重的份量!
麋鹿回归祖国后的第二年,也就是1987年。她来到麋鹿保护区采访,与职工们一起吃大锅饭,同住茅草棚,一点儿大记者的架子都没有,成为我省第一位深入保护区写麋鹿的记者。
她说她在报刊上读到过我写的关于麇鹿的有关通讯和一些新闻稿件。崇尚自然,热爱野生动物保护事业,这是难能可贵的。虽然你身处于生活的第一线,但潜心创作的灵魂万不可丢弃,稿件所阐述的中心思想仍需进一步提炼,还要克服文字中的浮燥。只有这样,今后写出来的作品才会有人称赞,才能得到大家的认可。
她还说:“新闻虽然有时效性,但好的新闻作品挖掘出来的内涵和深度是能够经得起咀嚼的,也可以让时间来检验。如果具备了这些要素,作品当然会有一定的生命力。”古平老师的肺腑之言,让我受益匪浅。使我的新闻创作水平有了很大的提升,我的多篇新闻稿件在全国、省级和地市级的评比中获得奖项。但我毕竟不是专业新闻工作者,写写“豆腐块”这类的小玩意尚可,而面对“鸿篇巨制”的大稿,我就显得力不从心了。每当想起古平老师的悉心点拨和谆谆教导,我未曾继续努力下去,至今仍然感到羞愧难当……
那年,与古平老师分别时,我邀请她与我合影留念。她欣然同意了,还亲自选了一块很开阔的芳草地作为背景,并且风趣地对我说道:“此处甚好,宽阔之地才能陶冶意境高远的情操!”猛烈的海风将她已经染霜的双鬓一次又一次地撩起,使镜头无法定格下来。但她依然很耐心地与我静静的并肩站在一起,一点儿都没有表露出不耐烦的情绪,并不停地用手捋着被风吹乱了的头发。
此时,我突然觉得她却显得格外从容自若,像刚刚上完一节课或写完一篇文章后那样轻松平静。而在这个看似平静的外表,我又从她身上捕捉到一种坚毅的力量。仿佛从她的眼神中看出,她那透出来的精神力量是巨大而持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