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正华 | 米老师鱼事

我想我是海天

米老师鱼事

袁正华

我和米同学，回到老家这四年，因为共同爱好和他愈发走得近了。米安家在市区，工作在小镇，八十岁的老娘也在小镇，他便一周五天在小镇，周末回到市区的家里。

米去年到龄退二线，工作没那么忙了，老娘说：“小伙，你没事回家让我看看。”他便依然一周五天留在小镇陪老娘。韩校长送给他一副钓竿，让他消遣时光修身养性。米没钓过鱼，拿着钓竿苦笑：“不会钓鱼。”同事周老师是钓鱼高手，我当即撺掇周老师“收徒”授业。

米果然跟着周老师学钓鱼去了。我们趁机打秋风，喝了一顿米的“拜师酒”。

米钓鱼，一开始指头大小的鱼苗也舍不得扔了。大小姑且不论，数量一定要多多益善。这下可苦了家里的老太太，每次回家，桶里大大小小总共也没几条鱼。扔了吧，儿子辛辛苦苦钓上来的；不扔吧，家里又没养猫。思来想去，老太太将小鱼仔仔细细拾掇好，找个小碗腌了起来。几次鱼获凑在一起，也够母子二人吃一顿了。我打趣米：“实在钓不到，回头到菜场买两条，别让老太太失望。鲫鱼买不到，买两条黄鱼也行，就说在海边钓的。”

揶揄言犹在耳。米在朋友圈秀出一条大鲤鱼——长94厘米，重14斤。用他自己的话说“我用鞋子量过了，三脚半！”老太太比米还要开心，在巷子里逢人就说：“我家小伙钓了条大花鱼，十几斤，一庹长。”

学艺不久便旗开得胜，米钓兴陡长，一有空就找周老师：“师父，明天上哪儿钓鱼？”我有时在路上碰上米老师的老娘，老太太热情邀请我：“到我家吃饭，米今天去钓鱼了。”

米置办起鱼箱、增氧泵，俨然成了专业钓手。不久，白面书生变成了黑脸渔夫，皮鞋沾了土，裤子染了花，鱼获也越来越多。同事刘老师精于烹饪，有了鱼获，米就提着鱼箱找我们“碰头”。

各种各样的杂鱼端上桌，米招呼大伙动筷子：“今天钓了16条，一个人平均4条。”刘老师惊呼：“好在我没有私吞，他数好的。”众人大笑，米不笑：“钓一条，心里数一回。钓一条，心里数一回。不晓得数过多少回了。”果然，每次“碰头”米都会报数。偶尔他不报，我们就会问他：“今天多少条？”他立刻老老实实地说：“21条。14条鲫鱼，4条昂刺，3条鳊鱼。”众人大笑。

一次米钓到几条一斤多的野生鲫鱼，喊我们“碰头”。红烧了两条，剩下的养在门外鱼箱里。一顿饭的工夫，米丢下碗筷跑到鱼箱前看了三次，一边看，一边啧啧称赞：“看看，蘣（好看）得凶呢！”

有同学请米去朋友鱼塘钓鱼，虽然鱼获不多，但鱼塘里那些脱钩的大青鱼让他念念不忘，总想着再找个鱼塘试试手气。可鱼塘不是随便就能找到的，需要很好的关系，否则给钱人家也不会让你钓。虽说在小镇生活工作了几十年，乡里乡亲的都认识，哪里好意思肩膀上扛个脑袋直接去倚老卖老？米想起一个本家哥哥家里有鱼塘，遂提着两瓶酒上门。结果，鱼是钓着了，只是量少。碰头的时候，米说：“本钱还没钓回来。”转念又来了一句：“反正我又不喝酒，放在家里也没用。”

昨天下午，米又在微信上喊：“在钓鱼，晚上碰头。”他这回提着酒找到一个老同事家的鱼塘，一下午钓上来几十条。

晚上，刘老师在米家厨房里烧了一大锅鱼。米又去饭店叫了几个菜，加上朋友们带来的菜，满满摆了一大桌。

准备开吃时，米说：“唉！老娘走得太突然了。要不然，通巷子的人都晓得我今天钓了几十条大鲫鱼。”

屋子里忽然变得安静了，大伙谁都没有搭话。那个让米“没事回家给我看看”的老太太上个月摔了一跤，再也没有醒来。

作者简介

袁正华，江苏省作协会员。作品散见于《稻河》《宿豫文学》《陈州文学》《百花园》《三角洲》。出版有散文集《串场河边》、小说集《彩云妹子》《百米之上》和长篇小说《串场河传》。

来源：可以兴xhwx

荐稿：沈培林

编辑：吴勇胜

总编辑：陆碧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