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捞沉默的盐城地方史,今天又有发现!在南京出版社出版的一本旧书中看到一段特别的记述 西渣区委书记张西雷,是中国共产党早期领导人张太雷的女儿。1943年春,地下党通知她立即回常州,须经敌占区,但无通行证。裕华公司职员陶叔彪先生通过伪军关系办了通行证,使张西雷得以安全进出敌占区。
——《大丰人民革命斗争史》 1994年5月出版 这是一页发生在抗战相持阶段鲜为人知的历史,全书也仅有这一处提及。笔者爬梳有关史料,发现文中的“张西雷”在他处都写作“张西蕾”,到台北(大丰)县西渣区当区委书记时年仅21岁,是一位富有传奇色彩,又非常可敬的老前辈。 老地图上的西渣区(三渣区),其辖地中心现为大丰区草堰镇西渣村。 以下内容主要来自张西蕾老人的女儿冯海兰的回忆,个中有她母亲,一位有独特背景的新四军女战士在盐城(含阜宁、东台、大丰)战斗、工作、结婚、生活的记述 01. 张西蕾,1922年出生于江南水乡常州。父亲张太雷(1898.6—1927.12),是中国共产党早期的重要领导人之一。1927年12月12日,他在广州起义中牺牲,年仅29岁,是中共历史上第一个牺牲在战斗一线的中央委员和政治局成员。其时,张西蕾年仅5岁。 张太雷给女儿取名为西梅,小名细妹(常州方言“细”为“小”的意思。参加革命后,她把自己名字改为张西蕾,表示继承父亲的遗志)。父亲牺牲后,母亲陆静华一人挑起了生活重担,靠做刺绣和针线换取一点微薄的报酬,上要照顾瘫痪的婆婆,下要抚养二女一子。尽管如此,她仍然不忘丈夫的嘱托,让三个孩子上学读书,成为有知识的人。 张西蕾排行老二,上有一个姐姐,比她大两岁;下有一个弟弟,比她小一岁。他们姐弟三人从小聪明、勤奋。她和姐姐连续跳级,10岁念完小学,13岁初中毕业,相继去投考苏州女子师范。为了省钱,她俩假期都留在学校,打些零工贴补用度。 “从幼年起,就有一团烛光在我心中闪耀,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烛光愈加明亮灿烂,它给我温暖,给我鼓励,给我信仰,给我支撑。追循这烛光,我走着自己坚实、无愧的人生。这烛光是我的父亲张太雷为民众解放事业不懈追求、英勇奋斗的崇高灵魂……”这是张西蕾在自传中写的一段前言,儿女们常常被这段话深深感动。 02. 1937年“八·一三”以后,上海、南京一带沦陷,张西蕾无法上学了,家里的生活更加困难。于是,母亲决定让她只身去上海寻找组织。 15岁的张西蕾挑选了一封父亲第一次去苏联时寄回来的家信,搭乘一辆装货的卡车颠簸了两天赶到上海。为了躲避敌人检查,她把那封信的首尾都剪掉了。如今,这封弥足珍贵的家书,被作为革命文物收藏在中国人民革命军事博物馆。 不久,张西蕾辗转找到了党组织,并在组织安排下到皖南参加新四军。到达皖南不到两个月,她就成为一名预备党员。 “皖南事变”后,新四军在盐城重建军部。张西蕾辗转来到盐城,即成为抗大五分校女生队的指导员,帮助更多的女兵加入革命队伍,也奠定了她一生强调妇女解放、自强自立的基础。 后来,由于日军连续“扫荡”,盐城被其占领,女生队不得不化整为零。在组织安排下,张西蕾先后到华中抗大总分校训练部及华中局党校当教员,给薛暮桥和孙冶方当过助教。 冯伯华、张西蕾(左)夫妇抗日战争时期合影 03.
早在1938年8月,张西蕾从上海到皖南参加新四军的途中,便认识了青年冯伯华。那时,他们在党组织的安排下,扮作“难民”,一路长途跋涉。冯伯华13岁就在上海当工人,参加了地下党。1938年,在党组织安排下,他到泾县参加了新四军。他参加革命早,又当过工人,了解社会,胆大过人,加上曾是印刷工人,自学文化,记忆力超强,具有当侦察员的良好素质。所以,他曾在新四军江南指挥部任联络副官和一师侦察科科长等职。 1942年12月,张西蕾与冯伯华在阜宁县停翅港华中党校结为夫妻。 婚后,张西蕾随冯伯华来到苏中新四军一师驻地,主动要求到基层工作。随即,张西蕾被派往台北(大丰)与东台交界处的西渣区当区委书记,经历了基层工作锻炼和抗日战争腥风血雨的严峻考验。 文首《大丰人民革命斗争史》中的一节记述,就是张西蕾这段时间的一次历险。 冯海兰在文章中说: “苏中这一带,是父母为民族解放事业奋斗的战场,也是他们恋爱、结婚,生下我大姐、二姐的第二故乡。” 新中国成立时,27岁的张西蕾履历里已记载了12年军龄、11年党龄。生活安定了,她仍然不降低自己的追求,继续刻苦学习。 1958年,中央决定抽调一批在职干部到大学去学习文化技术,张西蕾当时在化工部设计院当党委副书记,已是13级干部,5个孩子的母亲。虽然很多人劝她,说上大学吃苦受累又耽误提职调薪,可她还是坚持报名参加。 当她了解到,调干生的学制是三年半,其中一年半用来学习中学课程,大学课程只学二年时,她认为这种课业安排不能满足自己的学习愿望,要求参加普通高校学习。通过考试,张西蕾以各科平均70多分的成绩进入本科,随后进入北京化工学院高分子合成材料专业,和普通大学生一起上课。 不知是巧合,还是校方有意安排,张西蕾感拿到手的蓝皮本本,是当年北京化工学院001编号的学生证。 从36岁到41岁,张西蕾克服了年龄偏大、家务拖累等困难,完完整整地读完了5年本科全部课程,除了体育课免修以外,学习不打折扣,考试没有照顾,在当时的5分制成绩单上,她没有得过3分以下的。那时,大女儿也开始上大学,母女同上大学被传为美谈。 俄语的读、写、听还不算太难,可要让她张嘴说,就麻烦了,尤其是卷舌音,好长时间,都做不到发音自如。一有空她就专门练习口语,在厨房干家务也练习。孩子们听她俄语说得费劲吃力的样子,忍不住发笑。她也毫不在乎,孩子们就教她一句一句练习。经过一段时间的苦练,俄语老师也为班上这个最大的学生的口语进步感到高兴。 05. 大学毕业后,张西蕾被派到化工部刚组建的合成纤维研究所任所长兼党委书记。当她准备为我国化纤事业的发展作贡献的时候,一场持续十年的运动开始了。一家人受到的冲击一言难尽,此处就不说了。 1969年,接军管会指示,张西蕾带领合成纤维所迁到湖南,参与总后勤部某工程的建设。 年近50岁时,她又受命负责一条从青海西宁至西藏拉萨的输油管线的设计和施工。为了保证工程质量,她亲自带队去青藏高原勘测路况。从西宁到格尔木,在唐古拉山北侧,海拔已有五六千米,张西蕾坚持实地掌握第一手资料。劳累、艰苦的工作环境加之高原反应,不久后患上了冠心病。但她却不曾后悔过,并把那段岁月当作了一生中非常珍贵的记忆。她说,在青藏高原为国家的国防工程尽了自己的一分力,感到十分自豪。 张西蕾2020年逝世后,北京化工大学校友会在慰问信中对她这样评价:“她筹建和领导北京合成纤维研究所快速成长,解决了当时人民生活和国民经济发展之急需;参加总后勤部‘2348工程’,为我国合成纤维工业化产业发展的先驱工程作出了重要贡献;积极投入格尔木-拉萨输油管道建设,带领团队提前5个月完成设计任务,为保障中印边防安全作出了贡献。” 张西蕾后来曾担任化工部科技局副局长兼科技总院副院长,她所带的科研组多次受到中央嘉奖。1982年,她离开工作岗位进入全国政协,是第六、七、八届全国政协委员。 06.
作为著名烈士的后代,张西蕾从不刻意张扬自己。早在20世纪50年代,她调入化工系统工作,很长一段时间没人知道她的身世。直到运动中查三代,有领导还半信半疑地问:“你真的是张太雷的女儿?”
张西蕾常说:“我并不希望大家都知道我是张太雷烈士的女儿,但是我希望大家能够时常地想起像我父亲一样为民族的解放而献身的先烈们,缅怀他们的光辉业绩,珍惜社会主义的今天。多不容易啊,我们的今天,是千百万革命烈士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
1998年,在张太雷百年诞辰前夕,张西蕾在父亲的母校天津大学(北洋大学)设立了“张太雷奖学金”。10万元的奖励基金里,有她5万元积蓄,其余也是家里亲人捐献的。 张西蕾常说:“父亲是我心中永远的楷模,继承与保护父亲的革命遗产不仅是我作为烈士子女的一种责任和使命,也是我对历史的一种有价值的收集和挖掘。”
她教子有方,个个成才。最小的女儿冯海兰,1984年考入北京医科大学口腔医学院读博士,毕业后留校工作,成为北京大学口腔医学院修复科教授、主任医师、博士生导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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