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江 | 草 匠

morpheus

草匠，又称盖屋匠，是二十世纪五六十年代之前存在并活跃于乡间的不可或缺的手艺人，种田之外，主要从事平民百姓草屋的新盖和修补工作。

盖屋的茅草产自海滨滩涂，具有质轻爽水的特点。当年海边盐碱地上盛产茅草，春生秋枯，一望无际。初冬时节，海边便会涌入大批自发前往的农闲“草民”，自带简陋的生活用品，在长长的海堤上安营扎寨，共同从事一项艰辛的劳动——剐草。工具就是竹竿长柄镰刀，在划定承包的草荡内将枯熟的茅草收割，堆成码垛，待价而沽。拟建房者纷至沓来，用牛车或木船一路颠簸摇晃，辗转到家。

苫草是盖屋的序幕，约请众人将千辛万苦运回的大刀草解捆分拣，剔除其中的芦柴蒿梗，改成围径相同的草把。竖立码放，间或上水过夜，使之软熟备用。

当夯基砌墙、竖柱上梁、覆盖柴笆等一系列工艺就绪之后，就约请草匠师傅们进场。草匠是一个相互协作的团队，人数不等，人员区域不限，根据工程量大小而定，新盖三间草房一般需十人左右，工期两至三天。师傅们的技艺很高，既多能又各有所长，有造屋脊的，有做屋檐的，有铺草的，均由领班的现场斟情分工，各司其职，尽其所能。

草匠师傅盖屋的程序大致是这样的，将一塘黄泥巴和熟，稠度适中，颇具黏性，均匀涂抹在柴笆上，开始排檐，先是扁檐，后覆茅檐。屋面要两边同时施工，为的是保证屋面承受压力的均衡，因此，屋面施工的草匠人数和送上屋面的材料重量都要在同一时间里大致相等，铺草的进度也是一致的。

完脊是盖屋的终曲。师傅们手握形似草钩的特制铁钎，在屋顶两侧将预先制作好的三角形草脊并排压紧实，再井井有条、一丝不苟地嵌入铺成的屋面，使两者浑然一体，无缝连接，那动作好像小鸡啄食，认真且专注。然后用草耙梳理屋面，修剪屋檐，便大功告成。崭新的屋面平整光滑，屋脊水平，左右标高一致，恰似一件完美可人的艺术作品，处处彰显十足的匠心，令人赞叹。

每逢梅雨季节，年代久远的屋面就会因风雨浸蚀而破漏，渗水不断，尤其是烟囱出口处最为明显，屋内灶面上常放些盆碗接水，无法开锅，只好煮一顿吃几天，因此那时的人们吃馊饭、馊粥是常见的事。待到放晴，草匠们便开始忙碌了，为这家插烟囱，为那家翻上盖，一直忙到深秋严冬。如此年复一年，不知疲倦，且乐在其中。

唐代诗人杜甫身居成都草堂，有过茅屋为风所破的惆怅和不堪，也有过广厦庇寒士的忧民情怀与愿望，千古传诵。而草匠，是一个渐渐被时代遗忘的群体，他们具有勤劳朴素的品行和精湛的技艺，尽管时光流转，他们及他们的手艺近乎失传，但是，他们的足迹曾经遍布大小乡村的每个角落，他们的身影曾经闪现于千家万户的屋顶檐下，他们不畏酷暑严冬，默默无闻，用粗糙的双手盖起了无数间农舍民屋，也是非常值得追念和致敬的乡土先辈。

荐稿：仓中青

编辑：吴勇胜

总编辑：陆碧波